Bluerose

范嘉珍。

*

 

招租广告是朴珍荣打出去的，原因是家里两个房间总空着一个也没什么用，不如租出去还能补贴点家用，顺便为这座明明早就人满为患，却仍有不断从火车站飞机场涌进新面孔的城市献出一点爱。

 

王嘉尔就是被朴珍荣用那点爱猝不及防温暖的新面孔。

 

初来乍到的小孩背着个塞得鼓囊的旅行包，一只手紧紧攥住行李箱的拖杆，明明都要入冬了，身上却只套了件单薄的连帽卫衣，站在通风的楼道里冷得直跺脚，另一只叫袖子遮了只剩半截的手指还握着朴珍荣批量打印的其中一张出租广告。

 

林在范刚下班，本来寻思大冷的天赶紧回家喝点热的，楼梯跨到还有两三阶的位置，就见家门口快把自己抖成筛糠的王嘉尔，忙停脚继而眯眼观察，以为是不是楼里谁家孩子上楼上一半癫痫犯了，等视线转移，再一看那人手里略脏的打印纸和身边的行李，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新房客。

 

三步并两步上前问了几句，果不其然，林在范赶紧给门打开把王嘉尔迎了进去，小孩挺有礼貌，鞠躬同他说谢谢，大眼睛望人似乎一下就能看到你心里，纯粹地留下一抹掺蜜的笑，转身去拖自己的行李。

 

这是林在范第一次在没和朴珍荣商量的情况下做了决定。

 

让王嘉尔入住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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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朴珍荣不仅没对林在范的擅作主张意外地发表什么评论，而且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房客喜欢得不得了。

 

几周相处下来，发现王嘉尔不少的优点，懂礼貌还会处事儿，任谁见了都不由得生出种要把全世界给他的冲动。

 

要是哪天丧着脸回来，小委屈样就差耷拉个狗狗耳朵，抱怨今天公司那个倒霉上司又故意找茬，朴珍荣都恨不得杀到那人公司去问个清楚。

 

不过也挺好哄，趁着他在范哥不在家，跟朴珍荣腻腻歪歪地撒娇讨要个脸颊kiss 之类的，就跟神药似的，药到病除，转眼小脸上就放晴了。

 

朴珍荣起初觉得不太好，但随着次数的频繁上升也就慢慢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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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朴珍荣收拾好碗筷，又把饭菜妥贴地放进冰箱里，屁股刚沾上沙发，胳膊就叫什么东西没头没脑地缠了上来，他试图往外拽了拽，没成功，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那人的头发笑得宠极。

 

“珍荣啊，我可以叫你一次荣荣吗——”

 

王嘉尔紧挽着他的小臂一下一下地晃着，问。

 

“荣荣”这称呼是王嘉尔有一次起夜去洗手间时在两人门外听到的。房间门漏了一条缝，跟着一起漏出来的还有交织的喘息和低沉而温柔的轻唤。

 

“可以啊。”

 

朴珍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甚至连林在范下意识递过来的目光都忽略掉，一心都在王嘉尔那双凑到面前的湿漉漉的大眼睛了。

 

伸手趁机轻轻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饶是再坚硬的心，也得叫他这又甜又糯还带点磁的小烟嗓给烫化咯。

 

“在范哥，我这么叫珍荣你会不会吃醋啊，我记得哥好像说这称呼是别人不能叫的......”

 

谁知王嘉尔没像平常那样，兴奋得直要给人个亲亲，反倒有些避嫌意味地躲开朴珍荣的手，语气谨慎把话头丢给了一旁安静坐着看手机的林在范。

 

林在范抬头看他，打量人小脸半天也看不出语气里该有的踌躇，反而抿着唇一副乖巧纯良，靠在朴珍荣身上等他回答。不，那模样更像是赤裸裸地诱惑自己踏进他提前设好的精致的陷阱。

 

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他也踏了。

 

“不会吃Jackson的醋的，Jackson不是别人。”

 

他看见他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淡淡的情绪在深不见底的明眸深处，悄无声息地氤氲开来，像是点进清水的墨滴，缓慢地沉淀后又同周身融为一体。

 

王嘉尔飞快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到朴珍荣身上，软毛在人肩膀蹭啊蹭的，活脱脱一只小puppy，两个叠字裹了糖衣似的从人嘴里蹦出来。

 

“荣荣啊——”

 

 

 

 

*

 

难道林在范不喜欢王嘉尔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谁有理由去讨厌一个成天变着法讨你欢心的小甜豆呢？

 

林在范能和朴珍荣在一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性格相配。两个人话都不多，也不爱闹，就连做爱这种事都怎么温柔怎么来，别人用细水长流来形容他们，但要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对新鲜事物的刺激是极其敏感的，不过是通通隐藏在了沉稳细腻的外表下，理所当然地无人问津。

 

公司楼下有一家蛋糕店，有时候林在范会顺便给王嘉尔带一块芝士超足的小蛋糕，呈在小巧的纸装盒里，在小孩忙了一天累得话都说不出时，若无其事地搁在他房间的书桌上，实则满心期待王嘉尔发现后的反应。

 

百看不厌。

 

就仿佛是自己精神世界的芝士蛋糕，一本满足地吞掉后，味蕾仍保留着浓醇的香味，一瞬间治愈了喧嚣都市下纷扬的浮躁。

 

 

 

 

*

 

“那家蛋糕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小丸子店。”朴珍荣躺在床上，冲背对自己假寐的林在范道。

 

林在范没说话，朴珍荣也没在意，接着道。

 

“我前天有拜托哥带一些回来，结果还是只把Jackson的话放在心上了啊——”

 

“......对不起，我明天一定会记得买的。”

 

“没事儿，我开玩笑的啦，早点睡吧。”

 

他听见身后的被褥窸窣，大概是朴珍荣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躁动停休，只听爱人声音闷闷地道。

 

“反正哥已经忘掉很多次了。”

 

 

 

 

*

 

“珍荣啊，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朴珍荣抬腕对了眼手表，不过才过了十分钟，这孩子就开始喊累，一开始嚷着要养成饭后消神散步的人可不是自己。尽管如此，朴珍荣仍是随王嘉尔去旁边的长椅上休息去了。

 

坐下不久，远远地跑来一只白色的小奶狗。朴珍荣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一把给小狗捞进怀里举到面前逗弄，唇微嘟着作势要和狗狗亲亲。

 

王嘉尔意外地安静。朴珍荣放下小狗，目送白色的团子颠颠跑回主人身边才直起身子，刚打算问问身边这只人形puppy小狗可不可爱，脖颈突然被人胳膊圈住，怔愣之下只有唇瓣的触感是真实的。

 

他不知道该不该放纵王嘉尔单方面加重这个吻，但他隐约觉得，他跟林在范大概是完了。

 

下意识攥紧王嘉尔携着腰际体温的衣料，他看到那条白色的小狗冲笑容僵固的来者全然不知地摇动自己的小尾巴。

 

不是别人，正是说好要加班却提前回来的林在范。

 

 

 

 

*

 

“在范哥可以来接我吗——雨太大了，我忘记带伞了。”

 

王嘉尔请求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昏暗的客厅里很好地掩盖了相对而坐的两人。

 

“去吧，”朴珍荣的语气淡淡的，“哥开车注意安全。”

 

林在范点点头，起身拿过朴珍荣面前的手机按下听筒键，沉声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取下玄关的外套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接到王嘉尔的时候，也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小孩偏偏还敞着外套，穿了条露脚踝的裤子，风吹得雨点直往人身上扑，顿时浑身上下没几处幸免于难的地方了。

 

林在范的车刚一停稳，王嘉尔就急忙开了门往里钻，冷空气顺势争先恐后地往里鼓，待他堪堪坐定关好车门，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在范哥辛苦了，雨天还答应来接我。”

 

“没事儿。”

 

他有意把暖风调的稍微高一些，可能是天气阴沉的缘故，两人都没有什么话，林在范便顺手打开了插着USB的音乐，是他个人挺喜欢的一首，One More Chance的《想你》。

 

阴雨天总是和温柔的歌曲很合适，等到男声唱到“对你而言爱情是心动，对我来说爱情是习惯”时，一直沉默着的王嘉尔忽然开口道。

 

“在范哥觉得爱情是心动还是习惯呢？”

 

“大概是习惯吧。”

 

“这么说，哥还是更喜欢珍荣咯。”

 

林在范闻言没再说话，只望着泛灰的天空，耳边是雨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和雨刷器尽职尽责敛去湿意的窣响。

 

车稳稳当当地开进地下车库，林在范停好车并拉下手刹后，利落地去解安全带。王嘉尔这一路也没得来什么回答不禁有点悻悻，见状只有撇嘴的份儿，便去解安全带也准备下车，手还没碰到按钮就被林在范一下拉着腕部，一侧肩膀被手掌死死按住，反应都来不及瞪大了眼睛强行接受这个猝不及防的吻。

 

就如同他初到这座城市的那天，猝不及防地看到正认真往墙上贴着招租广告的朴珍荣一样。

 

还有一旁帮忙涂胶水的林在范。

 

“我更倾向于拥有习惯心动的爱情。”

 

“哥可真贪心。”

 

“没有Jackson贪心，明明把我俩都牢牢握在手里了，还得寸进尺要霸占我们心尖的位置。”

 

小孩吐吐舌，自顾自地边下车边说道：“珍荣最近胃不好，我答应要给他煮碗细粥养养胃的。”

 

林在范失笑，摇了摇头思忖着他俩想必都要栽在这孩子手里了，锁好车也快步跟了上去。

 

 

 

FIN.